这块清朝半截残碑,见证了一段卓越时空的交会
出了地铁国度藏书楼站,沿着长河向东走,两岸杨柳依依,状态如画,远眺望到掩映在树丛中的五座小塔,这便是盛名的五塔寺金刚宝座塔,亦然五塔寺这一称号的由来。
位于金刚宝座塔东侧是祠墓石刻展区,展区内有墓碑、祠堂碑、记事碑等20多通石碑,其中一个宽约两米的石牌匾,颇为卓尔不群。
石材为上等的青白石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匾芯内“兴记”二字把稳强盛。一同参不雅的友东说念主有的说笔体瘦硬强盛,似黄庭坚;有的说笔画骨力千里雄,得欧体神韵。这块牌匾是竖着立起来的,环球凑曩昔,歪头细看,题名下镌两印,上阴文篆书“臣陈宝琛”,下阳书篆书“太保之章”,四框镌刻缠枝葫芦斑纹。这块匾额居然是末代帝师陈宝琛题写的!
陈宝琛是中国近代史上具有一定影响的东说念主物,清同治朝进士,曾任职翰林院编修、侍讲及至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。陈宝琛早年直言敢谏,标谤污吏,被誉为“清流四谏”之一。慈禧太后身边的宦官挟势不守章程,硬闯出宫,与午门护军争持互殴,慈禧偏斜闹事宦官,要重办克尽厥职的护军,陈宝琛不畏权势,直言劝谏。终末终于使慈禧收回成命,将闹事宦官责打三十大板,对护军从宽惩处了事,这便是盛名的“庚辰午门案”。陈宝琛后因1885年中法干戈“荐东说念主失算”,遭部议连降九级,从此普通福建达25年,1909年复调京充礼学馆总裁。
陈宝琛在宣统三年(1912年),简授山西巡抚,未等上任,即改派为毓庆宫天子授读,与前科状元、那时的大学士陆润庠同为宣统帝的华文真挚。1919年2月进宫的洋文师父庄士敦曾指摘陈宝琛是一个“仪态优雅迷东说念主、元气心灵郁勃”的师父,溥仪对这位我方心目中的灵魂开荒者和倚靠者亦然赏玩有加。
陈宝琛一世历经清说念光、咸丰、同治、光绪、宣统五朝直至民国,其专有的东说念主生履历、深厚的文化教育以及晚年铮铮回击的节气风骨,不禁让东说念主骚然起敬。近代历史环球蒋廷黻评价他说:“虽非洋务派但不反对洋务行状,虽主见‘中学为体’,但并不扼杀西学。他不仅主见中西常识相能,新旧端淑相益,况且在观点西学、引进西技方面躬亲施行,殚精竭虑。”
陈宝琛政事上的建树很高,他另一项为东说念主所知的杰出特长便是书道。他的书道被时东说念主誉为“伯潜体”,其书道作品主要和会欧阳询、柳公权、黄庭坚书道的诸多特色,从而酿成独树一帜的书道造诣,在清末民初的书道界自出一家。
老北京的生意,绝大大批齐会请名东说念主题写店名匾额,六必居酱菜园匾额由明代宰相严嵩题写、宝古斋匾额由清代帝师翁同龢题写、盛锡福帽店匾额由吴佩孚题写……这些匾额是京城深厚文化底蕴的一部分。目下的这块“兴记”牌匾,是京城哪家店铺的呢?当今为什么被放在博物馆里展出呢?
牌匾原是诰封碑转到匾额后面,居然打磨光滑,边框雕琢有云龙纹,刻工精细,造型优好意思,隐远程约能鉴识出“太子少保、阿想哈尼哈番、拖沙喇哈番、康熙四十年”等字样,况且是满汉合璧,满文居左、华文居右。傍边的文物发挥牌说念出了原委。正本这是清初名将孙想克的诰封碑,碑文主要本体为墓主东说念主孙想克的官职官衔、姓名、生暖热任职履历,以及立碑技艺。
诰命又称诰书,是天子封赠官员的专用书体。封赠官员领先由吏部和兵部提准被封赠东说念主的职务及姓名,尔后翰林院依制撰拟笔墨,经内阁诰敕房查对无误后,加盖御宝颁发。诰封碑是将官员所得诰命镌刻于石碑之上,以光耀眷属,明示后东说念主。
一通石碑每每要由三块石头组合而成,碑额和碑身由两块石板嵌入而成,下部是碑趺碑座。现如今孙想克诰封碑龟趺、碑身额首以上部分齐已无处可寻,因东说念主为裁截凿磨,仅剩多半截碑身,宽1.14米,厚仅0.24米。康熙朝《大清会典》明确章程:“本朝定制,诸王大臣,以及文武职官,俱有造坟立碑之例。”康熙十八年(1679年)议定:“一品官员石碑,螭首,高三尺;碑身,高八尺五寸,阔三尺四寸;龟趺,高三尺六寸。二品官员石碑,麒麟首,高二尺八寸;碑身,高八尺,阔三尺二寸;龟趺,高三尺四寸。”孙想克诰封碑碑身宽1.14米,约折合三尺四寸,按此推算,此碑应为螭首龟趺形制,通高5.03米。
朝廷立碑,所选的石质较好,官方使用最多的是上等的青白石,质量白净、缜密矍铄。晚清期间,社会荡漾,好多文物遗迹遭到损毁破损,尤其是材质优等的文物,孙想克坟场的石碑,想必便是在这一期间遭到损坏。
“兴记”是北京东城东四钟表店字号,算计那时钟表店条件技艺要紧,工匠一时石料难寻,遂将孙想克诰封碑去掉碑首和碑座,碑阴磨掉一层,刻写了陈宝琛题写的“兴记”,改作匾额,吊挂于东四钟表店门楣之上。当今仔细不雅察,碑身还能廓清地看出切割打磨的思路。所幸碑阳刻字未被磨去,虽有多处漫漶,大部分还是大概识读。1976年,牌匾被搜集到文物部门,后调拨至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,即五塔寺所在地。
卓越时空的交会孙想克一世颇富传说色调,就连一些文艺作品也会波及他,金庸先生在武侠演义《鹿鼎记》中曾说起孙想克。书中的主东说念主公韦小宝在驸马府天真了四个兄弟,区别是张勇、赵良栋、王进宝和孙想克,即“河西四将”。孙想克英勇善战,自幼从军随着多尔衮,后又随着阿济格和多铎竖立南北,简直参与了清军入关之后的总计斗殴,在放心三藩之乱、征讨准噶尔中立下赫赫战功。孙想克从康熙二年任甘肃总兵,驻防凉州(今武威),到康熙三十九年死字,在凉州驻防了38年。其在剿灭叛臣王辅臣、崇尚西北清楚的历程中,功勋巨大,为坐镇西北边防、保境安民作念出了强大孝敬。
康熙帝召见孙想克时,命他坐在御榻右侧,赐御书“雄镇秦关”绫匾,以赏赐他坐镇河西三十余年的功劳,并手翰五言律诗一首赐之,褒扬孙想克的战功和雄风,诗云:“天讨恭行日,军威战捷时。列营张犄角,扼吭有偏师。立见穷追尽,能承节制奇。鹰扬资远略,宿望在西陲。”据《清史稿》载:“圣祖(康熙)第十四女,贵东说念主袁氏生,和硕悫靖公主,康熙四十五年下嫁孙承运(甘肃提督,一等阿想哈尼哈番孙想克子,袭爵,散秩大臣)。”因为孙想克战功赫赫、年高有德,康熙将皇十四女和硕悫靖公主下嫁其子孙承运,和硕悫靖公主是康熙朝唯独嫁给汉军旗东说念主的公主,可谓皇恩宽敞。
康熙三十九年,孙想克因病乞求退休。康熙帝派医官前往探视,让他留职养痾。不久,孙想克病逝,灵柩从甘州至潼关,一说念军民堕泪相送。图书上纪录:“想克战功微不逮,而惓惓爱民,可谓知本矣。”这句话发挥孙想克否则则久历疆场的将军,如故勤政爱民的好官。康熙帝闻状,叹曰:“使想克平昔居官不善,缘何得此?”追赠太子太保、一等阿想哈尼哈番兼拖沙喇哈番(一等男兼一云骑尉),赐谥“襄武”。
为挂念这位才高行洁的将军,凉州东说念主民还在海藏寺、城东门外两处荒谬建造了孙公祠,以志挂念。武威柔远驿曾立有孙想克将军碑,清说念光二十二年八月,林则徐去新疆途经此地,听到有孙想克的碑,传颂说念:“想克者,康熙间名将也。”
雍正八年,雍正帝兴修聪敏祠,孙想克的灵位被安放在祠中。乾隆四年,乾隆帝定封孙想克为一等男。乾隆三十二年,乾隆帝又将孙想克的爵位定为世及罔替。
清王向上承元明之制,践诺行省制,阐明“冲繁疲难”轨制,在各省冲要关隘派驻八旗、绿营以镇压场所。有陆疆贯注任务的督抚制行省中,甘肃驻防绿营兵额最多。在打击南明残余势力和大顺、大西农民军与放心三藩历程中,绿营将领崭露头角,抚浩大将军岳钟琪、河西四将中的王进宝、赵良栋、孙想克齐是甘肃东说念主。结亲、册封、召见、赐赏等,是康熙帝对绿营汉臣孙想克的荒谬恩典,加强了绿营将领对中央政权的向心力,从而沉稳了国内的政事场所,促进了社会发展,体现了康熙、雍正、乾隆三朝对民族接头惩处上的崇高之处。
碑刻是历史的见证,是文化的载体,它因墓主东说念主的身份和业绩而产生,又因碑文的撰写者和题写东说念主而传之久远。这通石碑,碑阳记录了孙想克在放心三藩之乱、征讨准噶尔中立下的赫赫战功,碑阴则是末代帝师陈宝琛题写的遗留于今为数未几的匾额,缘分际会,斗转星移,三百岁之后,孙想克与陈宝琛,出东说念主猜想地发生了一段卓越时空的交会遇到。半截残碑有幸保存下来,静静地赠给在碑林之中,无声地诉说着它的精彩、它的荣耀、它的荣达。(作家单元: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)